蒙古布鲁第一人

库伦大侠

内蒙古通辽市的库伦旗是蒙古族特殊的体育竞技项目——布鲁的故乡。在库伦旗东部，有一个叫做大林布格的小村，就是布鲁的发祥地了。

2008年4月19日下午，在大林布格村，我们拜访了“蒙古布鲁第一人”——79岁的嘎扎老人。走进老人居住的简陋的农家小院，我们没有看到传说中会弹三弦（一边说书一边弹的）、拉二胡、抚弹琴的老人，于是径直走进老人的小屋。令人没想到的是，老人已经卧病在炕了！

老人的儿子德力黑告诉我们：“父亲病了半年了，得的是脑血栓。因为家里经济困难，没钱住院治疗，只能在家里养。”

“那现在老人用什么药？”

“没用什么药。家里供两个孩子上学，二女儿在库伦一中，今年要高考了；小女儿在三家子学校读四年级。老爷子说，省下钱让两个孙女读书吧，他不吃药了，反正已经活到70多岁了，死了也没啥遗憾的。”

说话间，德力黑把老人扶坐起来，老人的头脑还很清醒，思路清晰，语言稍微有点障碍，但是还能清楚表达。我们说来看望他老人家，老人竟然哭了起来。

让我们惊奇的是，老人的汉语说得非常流利。原来，老人自幼家贫，没上过学。20岁时一边放牛一边自学。经过刻苦的积累，老人不仅学会了蒙语文字，还认识了很多汉字。以后一直契而不舍的坚持学习，到中年的时候，就能读汉语故事书了。什么《西游记》、《三国演义》、《封神榜》和《共和国的故事》等等。我们看到：一大摞书籍，放在老人的枕边，每本书都破损了，有的颜色已经黑黄。患病之前，老人经常兴致勃勃地给客人或乡亲们“说书”：一边弹三弦、一边自编自演地说唱一段古典故事。有时也会自顾自地拉一段二胡，很受大家喜爱。

说到布鲁，老人的兴致更高了。他抬手示意儿子得力黑把枕边用红布包裹的布鲁拿出来，一边给我们讲述当年他获得为“庆祝内蒙古自治区成立十周年”举办的首届那达慕大会上布鲁比赛冠军的事情，一边让德力黑把镶嵌在镜框里的当年的各种照片，一一指给我们看。

1957年5月，28岁的嘎扎，被内蒙古自治区通辽市（当时的哲里木盟）体委，选送到呼市，参加内蒙古自治区成立十周年庆典暨首届那达慕大会，嘎扎参赛的项目是摔跤和投掷布鲁。当时，布鲁作为一项体育竞技，第一次在自治区那达慕大会上设项，组委会还没有一个正式比赛用的统一规格的布鲁，参加布鲁比赛的选手，都各自带着自己平时使用的布鲁。在来自全国70多名选手带的布鲁中，嘎扎带去的、自己用榆木做成、重量是九两的布鲁，被组委会确定为比赛专用布鲁。5月12日，嘎扎不负科尔沁草原人民的众望，以99.85米的成绩，一举夺得自治区首届那达慕大会布鲁冠军，轰动了首府。当时的内蒙古大学邀请嘎扎老人当了五天的“教授”，义务讲学，向大学生们传授了布鲁投掷的方法和技巧。

然而，朴实憨厚的嘎扎，在文革中并没有幸免于迫害。那些人把嘎扎的双手反绑，让他在前面跑，而他们却骑马在后面紧赶。嘎扎跑慢了，就要受到他们的鞭打。多亏了他平时放牛练就的体力和跑功，才没有让他倒在那些人的马下。可是，他却一度离开了被他视为生命的布鲁，一直到那场史无前例的浩劫结束。

嘎扎老人的布鲁纪录，一直保持了25年。

25年后，也就是1982年9月28日，同样是在首府呼和浩特举办的那达慕大会上，嘎扎老人19岁的儿子德力黑，终于打破了父亲保持了25年的纪录，成为新一代布鲁冠军，留下了“父子冠军”的佳话。

在嘎扎老人的家里，墙上挂满了镜框，里面保存了很多珍贵的照片，有老人获得首届布鲁比赛冠军后，受到党和国家领导人、中央军委领导人接见的合影，我们依稀从照片上辨认出万里、阿沛·阿旺晋美、布赫等人；也有老人和内蒙古大学师生的合影，以及父子二人比赛后的合影。尽管都是黑白照片，但却真实地纪录了历史。

看完这些珍贵的照片资料，另一道风景吸引了我们的目光：和镜框并列在一起的大小不一的奖状。嘎扎老人的老伴告诉我们，这都是他们在库伦一中上学的孙女木其尔得的。今年在读高三的木其尔，成绩一直名列年级组前茅，这也是让嘎扎老人最开心的事情了。

如今，嘎扎老人的家有祖孙七口人，三个孙女，两个在读书，一个还没上幼儿园。老人不无遗憾地说：“这三个孙女肯定不会参加布鲁比赛了，但是她们爱学习，将来也能为国家出力。”环顾老人清贫的家，我们的心里感到一阵阵的酸楚。但是老人却自始自终没有任何抱怨，这种善良宽厚的美德，让我们肃然起敬。

即将告别老人家的时候，老人自告奋勇地要给我们表演弹琴和二胡，我们非常高兴地聆听了老人弹奏的优美的琴声和曲调深沉的二胡，尽管那曲子因为老人的手不灵活而时断时续，我们却从中感受到了老人顽强的生命力和对生活的挚爱。这时朋友提醒我：注意看看老人的两条胳膊。我才注意观察一下：老人的两条臂膀，竟然是粗细不一样的！老人的右臂，因为长年累月地投掷布鲁，明显地比左臂粗了很多！那条变粗的胳膊上，记录着老人半个世纪的多少辛酸、多少梦想、多少付出啊！

带着对蒙古布鲁第一人的敬仰，我们留下祝福，告别了嘎扎老人一家。那个居住着两代布鲁冠军的小院，在我们的身后，淡远成一片模糊的树叶，却不会飘零。